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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只狐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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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只狐貍

我的手指搭在活動室的門把上,正要打開門時,裏面傳來說話的聲音,除了兩位前輩的說話聲之外,還穿插著女孩子的聲音,看來今天我在走廊上的明示已經取得了初步成果。

這個時候就不進去打擾他們了吧,我雖然是在神社工作的巫女,但工作內容說到底都是一些具體的事情,像是清掃庭院,在祭典的時候給前來參拜的賜禦守,解讀簽文,供奉稻荷神之類的事情,讓我有種就算是神靈的代言人,也和在寫字樓裏工作的OL沒什麽兩樣的感覺。

所以從專業角度上來說,對於超自然現象的研究,兩位前輩可要比我強得多,他們不僅對各個文化的探靈方式如數家珍,甚至還在去年暑假的時候一起去了一趟埃及,為此兩人還打了很久的工。

社團活動室在收拾幹凈後,其中一張桌子上就擺放著他們在金字塔下的合影,時至今日,武藤前輩都在為沒有看到真正的木乃伊唉聲嘆氣,感到遺憾。

這兩個人是真正在熱愛著超自然研究的啊,就像北信介,宮侑他們也熱愛著排球,這樣的人不管是站在舞臺的中間,還是位於比賽場上的焦點位置,抑或只是呆在房間裏,都會讓人由衷地感覺到他們是在閃閃發光的。

那種光是會讓人心生向往的,想要奮力去追逐的,是在平淡人生裏面窺見的一朵彩虹色的雲,來得猛烈而又遙遠,所以當他們身上的光稍微傾斜一下,能夠有一瞬間可以照亮自己,就已經足夠滿足了。

我靠在走廊的墻壁上,不自覺地抓緊了制服包的包帶,柔軟的淺棕色皮革都被我擰成皺巴巴的一團。

「我也好想成為那樣的人啊。」

從小就在神社長大的我,已經將侍奉稻荷神融入了生活的一部分,是一種流淌於血管的本能,所以沒有什麽去追逐的必要。

「我真正想要做的是什麽呢?」

成年之後就代表著巫女的工作將要告一段落,我也會開啟自己嶄新的人生篇章。

「那未知的一頁上會被塗抹上什麽樣的內容?」

啊…這就是所謂青春的迷惘吧!

“餵餵餵——白癡阿治,別推我啊。”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,我擡頭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。

雖然那人頭頂上扣著擋去了大半張臉的鴨舌帽,但我還是憑借著那個一驚一乍的關西腔認出了對方,稻荷崎高校男子排球部的二傳手,膽子很小的笨蛋,自我意識過剩的自私鬼——宮侑。

以及他旁邊就像是覆制粘貼出來的孿生兄弟,看起來靠譜許多但本質上也同樣好勝且惡劣的飯團愛好者,不過我覺得應該是個好人的——宮治。

“誰要推你了,是你一直磨磨蹭蹭地不肯走。”宮治推搡著極不情願的宮侑,往超自然研究社的方向走來。

“龍野,你在這裏啊。”宮治一只手揪著他兄弟的衣領,另一只手朝我揮了揮。

宮侑別開臉,壓低了鴨舌帽的帽檐,似乎正在強烈地表現出一種“其實你們都不認識我”的氣息。

呃…這家夥是女藝人嗎?怎麽不幹脆再帶個口罩加墨鏡。

“治君,你不是去排球部訓練了嗎?”我疑惑地問著,幹脆真的假裝不認識宮侑好了,於是我指了指他旁邊的人,“這人是誰啊?今天明明是陰天,卻還帶著個鴨舌帽。”

“噢——!我知道了!”我右手握成拳,敲在左手的掌心上,“是治君抓到的校外可疑人士吧,得趕緊通知學生會才行。”

宮治聽到我的話,先是楞了一兩秒,旋即露出玩味的笑容,用手像拍西瓜一樣拍了拍那位“校外可疑人士”的腦袋。

“沒錯沒錯,我看這人鬼鬼祟祟的在體育館那邊晃來晃去,就在北前輩的命令下把他抓住了。”宮治語氣誇張地棒讀道。

“給我等一下啊餵!”宮侑揪下自己頭頂下的鴨舌帽,“你們都是蠢豬,白癡,笨蛋嗎?”

“我才不是什麽可疑的校外人士,是堂堂正正的本校排球部二傳手,堂堂正正!”宮侑強調著,還把自己訓練服上的稻荷崎高校幾個字扯在我的面前。

“你能別玷汙堂堂正正這個詞嗎?笨蛋阿侑。”宮治一臉嫌惡地松開揪著他衣領的手,“說女孩子蠢豬,白癡,笨蛋,可是會被討厭的。”

宮侑整理了一下被弄皺的衣領,不服氣地哼了一聲,然後看向我,毫不客氣地回敬著:“她連稻荷崎這幾個字都認不出來,難道我還得誇獎她嗎?”

我冷笑幾聲,按下想掄起手裏的制服包一下砸在宮侑的肩膀上的沖動,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“宮侑同學說這種話,實在是太過分了。”

“阿侑,你果然被討厭了,龍野同學都被你給說哭了。”

“真的哭了?”宮侑一下睜大眼睛,像個好奇寶寶似的湊上來,試圖扒拉開我擋住半張臉的手臂,“小愛,你真的哭了啊?”

這種討人厭的語氣是怎麽回事,我就不該對宮侑這種毫無同理心的人會產生愧疚感,而抱有期待。

我一下甩開他的手,抽泣道:“我絕對要把這件事告訴花子同學,讓它來收拾你。”

“花子同學是誰啊?”宮侑頭頂著問號開口道。

“所謂花子同學——”

“就是出現在女生廁所裏,會實現來訪者願望的——”

“來自異世界的——”

“不願離去的——”

“詭異!”最後武藤前輩與酒井前輩一起齊聲道。

“這兩個家夥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現的!”宮侑大驚失色地往後退了一步。

“你們超自然研究社的都是些怪人嗎?”宮治也被這兩人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,正心有餘悸地平覆呼吸。

“nonono,這位小哥。”武藤前輩的紅發已經染了回來,但…可能嗎?為什麽日本人裏會有人生來就是銀發啊,絕對是前輩自己想染發吧,話說回來銀發哪裏好看了,我外婆和北奶奶都是這個發色。

總而言之,頂著一頭銀發的武藤前輩正熱絡地勾住宮治的脖子,“我們不是怪人,是充滿個性的邊緣人士!”

請不要一臉驕傲地說出這種遜爆了的名稱啊,宮治同學的表情已經完全把我們當成是怪人了。

“剛才就是你小子欺負我們社團的孩子了吧。”酒井前輩不懷好意地看向宮侑,連帶著眼鏡鏡片反射出來的光也直挺挺地刺向他,仿佛要在宮侑的身上戳出兩個洞來。

“不不不,你們完全誤會了。”宮侑薅了幾下自己的頭發,把劉海的朝向弄得和宮治完全一致,然後把他的兄弟推了出來,仗著雙胞胎在外貌上的優勢理直氣壯地說:“欺負小愛的是這家夥,前輩們請務必好好教訓他。”

“餵——”宮治皺著眉頭,不快地想要反駁,他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宮侑的慘叫聲給打斷了。

“啊啊啊啊!龍野愛你在做什麽?”宮侑的臉被我拉扯著,嘴巴裏只能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。

“我只是想看看宮侑同學的臉皮有多厚而已。”

我甩了甩手,看著宮侑臉上幾個明晃晃的紅印,輕輕笑了一下。

“你剛才的哭是在騙人對吧,絕對是在騙人!”宮侑捂著被捏紅的臉,控訴道。

“讓學妹哭泣的家夥。”武藤前輩皮笑肉不笑地把住宮侑的肩膀。

“我們絕對不會放過。”酒井前輩鏡片後的眼睛發射出一道不懷好意的寒光。

於是宮侑就被這兩人拉著走進了活動室,門砰地一聲被關上,沒了嘰嘰喳喳的人,走廊一下就陷入安靜之中,太陽即將被後山給吞沒,餘暉將空氣裏浮動的塵折射得宛如細碎的金粒,傳遞出一股靜謐與平和。

“不去搭救你的兄弟嗎,治君?”我看向宮治。

“這是他咎由自取吧,我才不是會護短的家夥。”宮治企圖用手來掩飾住唇邊的笑容。

“說起來,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會來這邊。”

宮治斂起笑容,無奈地攤攤手,“還不是因為白癡阿侑,他今天訓練的時候完全不在狀態,托了好幾個糟糕的球,我剛到體育館的時候就看見北前輩把他趕出來,說不會讓註意力不集中的人來訓練”

信介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呢。

“那你帶他來這裏是因為?”

“他老是嘟囔著撒豆子不夠保險,我就帶他來這裏看看,你們社團的人雖然看起來挺怪的,但應該算是專業人士吧。”

“那當然了。”

但宮侑他完全是在自己嚇自己吧。

片刻後,宮侑出來了,他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,沒精打采地垂著頭。

“餵,你還好嗎?”宮治拍了拍他兄弟的後背。

宮侑沒理會宮治的動作,這很反常。

過了一會後,兩位前輩也出來了,和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之前就在活動室裏的兩個女孩子,只見她們手裏拿著符咒,星星眼地看向宮侑和宮治。

由於她們離我比較近,我也聽到了兩人的竊竊私語。

“啊啊,那就是排球部新來的隊員吧,是雙胞胎呢。”

“兩個人都長得超帥誒,簡直就像豪華的海膽魚子蓋飯。”

“畢竟是雙胞胎嘛,個子也好高,要不要去問個聯系方式呢?”

“去吧去吧,說不定周末的時候能約出來玩呢?”

兩人互相慫恿著,正要上前的時候,宮侑突如其來地擡頭,狠狠瞪了兩人一眼,她們的腳步一下就被釘在原地。

“你們看什麽看?是在幸災樂禍嗎?”宮侑語氣不善地開口,但他就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,臉色驟然變得和善,還擠出一個堪稱陽光的笑容,“請忘了剛才的話,有什麽事嗎?”

太恐怖了,宮侑同學,你是被什麽妖怪上身了嗎?

我轉頭看向兩位前輩,只見他們朝我豎起一個搞定的手勢,還眨了眨眼睛。

“餵,龍野,阿侑不會是被奪舍了吧。”宮治湊到我的耳邊說,熱氣打在我的耳廓上,帶來一種發麻的癢意。

“不…”我楞了一下,臉上有些發熱,往旁邊挪了一小步,和此時離我極近的宮治拉開距離,“不知道。”

兩個女生被宮侑陰晴不定的態度給嚇到,連忙擺擺手離開了。

“怎麽走了,難道我表現得不夠友善嗎?”宮侑面色無辜地撓著自己的後腦勺。

我嚴重懷疑在宮侑的認知裏面,友善和恐怖其實是近義詞。

“前輩,我剛才表現得怎麽樣?這樣邪祟就不會再找上門了吧。”宮侑期待地看向酒井和武藤。

“要更友善一些哦,小侑。”酒井前輩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沒錯,你表現得越友善,邪祟就越害怕你。”武藤附和著。

宮侑…他不會真的信了這套說辭吧。

“好的前輩,這段時間我會好好遵守這個規定的。”

看來是真的信了。

“龍野,那個真的有用嗎?”宮治扯了扯我的袖子。

倒是給我果斷一點啊,治君,別一副半疑半信的表情,這很明顯是在唬人吧。

“前輩們應該不會出錯的。”我幾乎是從牙齒縫裏擠出這句話。

但轉念一想,反正之前也是宮侑在自己嚇自己,這種手段說不定還真能緩解心理暗示帶來的影響。

“走啦,白…阿治,回去繼續訓練。”

“你剛剛是想說白癡吧。”

“哪有!”

“那我們就先回去了,再見。”

最後宮治朝我揮了揮手。

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,兩位前輩就像打開開關似的,發出洩洪一樣的笑聲。

稍微同情你三秒鐘吧,宮侑同學。

在等二位前輩笑夠後,我們一起走進了活動室。

*

“龍野,剛才那已經是第三波來找我們的人了。”剛邁進活動室,武藤前輩就忍不住捧臉嘿嘿傻笑起來,“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造訪了。”

“武藤,別把我們這裏說得像神隱之地一樣。”雖然酒井前輩表現得還算冷靜,但嘴角還是忍不住翹起了愉快的笑容。

“也差不多啦,上次來這裏的人還是學生會的副會長,來給我們下最後通牒的。”武藤頭頂上的一小戳呆毛也跟著他不忿的語氣晃動起來。

我看著兩位前輩的樣子,也笑了出來,“用古文來說,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。”

“噢噢,龍野你的古文學得很好嘛。”武藤爽朗地說著,然而下一秒臉色就變得苦澀起來,“馬上就要開始升學談話了,我想去的那所大學偏差值還挺高的。”

“沒事的,武藤,我會幫你補習。”酒井安撫性地拍著他的肩膀。

“可惡,這就是來自年級第一的光芒嗎?”武藤不甘地捶桌。

“欸?”我楞住了,“欸——!!!”

“怎麽了龍野?”武藤看我的眼神裏充滿疑惑。

“原來…原來酒井前輩竟然是年級第一嗎?”

酒井前輩扶了扶鏡腿,嘴角勾起一個風輕雲淡的笑容,“嗯,年級第一就是在下,目標是東大生物系。”

“可惡,憑什麽酒井你能說這種超——帥氣的臺詞,我也好想說。”武藤搖晃著酒井的肩膀。

“因為有實力吧。”酒井呵呵一笑。

“之前就覺得酒井前輩說話很有條理,雖然平時是研究超自然現象的怪人,但其實很深藏不露呢。”

“龍野,請不要一臉無辜地說出前輩是怪人這種話。”

“嘿嘿。”我吐吐舌頭,“抱歉啦。”

“那接下來就是怎麽把紅發地縛靈給擺平吧。”酒井前輩把話題拉到正軌上。

我和武藤前輩也恢覆正色,開始討論起這件事。

時間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,像一捧被風吹走的沙。

*

社團結束後,我回到家中,還沒換下制服,就看到獨角獸在部落私聊頁給我發了一條簡訊。

獨角獸[來兵庫這麽久,還是沒能適應關西腔。][寬臉狐貍撐臉貼圖]

怎麽會突然開始和我討論這個,是因為聽到宮侑一驚一乍的關西腔後,打破了關於關西腔可愛的刻板印象了嗎?

暴龍獸[說起來愛知縣那邊沒有口音吧。][長頸鹿歪頭好奇貼圖]

獨角獸[沒有。]

暴龍獸[廣島腔好像也挺可愛的。]

獨角獸[廣島腔只有女性說出來是可愛的,男性說反倒有點可怕,因為會在話末加上‘吶’這種語氣詞。]

所以為什麽會變成口音品鑒大會了?

暴龍獸[那關西腔呢。]

獨角獸[關西腔不管男女說出來都挺可愛的,但也有個例。]

這個個例絕對是宮侑吧。

獨角獸[所以我決定在口音可愛排行榜中把關西腔往上提一名。]

原來角名君還有這種排行榜嗎?我並不想知道你們男子高中生的腦內妄想啊。

暴龍獸[我倒是覺得沒口音挺好的。]

獨角獸[嗯…我倒是覺得可愛。]

好吧,那也挺好的!

獨角獸[對了,你有聽說嗎?稻荷崎會和雲雀丘舉行交流會。]

…我倒是想聽說,但我並不是雲雀丘高校的啊,而且角名是從哪兒知道的這個消息,我們明明是同班同學。

暴龍獸[沒有,如果是真的話,應該會在下周的一周大會上說吧。]

獨角獸[我也是從前輩那裏聽到的,到時候如果會見面的話,請不要客氣,我會請你吃大阪燒的,雖然比不上從愛知縣到兵庫,但神戶和寶塚離得也不是很近。]

嗚嗚角名同學你真是個好人,但這個見面可能註定無法實現了呢,更準確地來說,我們早就見過面了。

暴龍獸[非常感謝,我是不會客氣的!][帶墨鏡的長頸鹿貼圖]

放下手機,也不知道這個交流會是什麽內容,我也去問問前輩好了。

我將界面切換到名稱為UFO指揮部的聊天室,按動著鍵盤。

龍野[前輩前輩,你們有聽說要和雲雀丘高校舉行的交流會嗎?]

酒井[沒有聽說過,倒是高三最近有組織參觀大學的活動。]

武藤[這個我知道,交流會的內容是兵庫高校聯合慶典吧,每四年才一次,是相當熱鬧的活動哦,除了雲雀丘和稻荷崎,還有其他學校會參與,至於舉辦地應該會在之後宣布。]

龍野[原來是這樣,謝謝前輩。]

很熱鬧嗎?稍微有這麽一點期待了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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